花旦垂手答道:“小名叫喜蛛儿。”问:“几岁了?”答:“十七岁了。”中丞点点头。喜蛛儿还周旋了一会,猛抬头,看见珠帘里面一个女子,对着自己目不转晴的尽看,觉得没意思,便向中丞说了个请假,走开了。
原来这几天的排场,戏台是搭在花园里一座正厅的前面,正厅便做了客座,却把当中的围屏卸下,挂了一重日本帘子,以便把正厅后进做女客坐,一般的看戏。
那日本帘子本极稀疏,虽是隔帘,却看得极透彻,不过隔开内外,是那么一个意思罢了,所以那女子只管钉着喜蛛儿看,喜蛛儿也看得见有人看他。至于看他的女于是哪一个?姓甚名谁?
那又是做书的人也不知道,不便乱造谣言,只好等看官们看了下文,仔细去想罢了,闲话少题。且说当日戏完席散,无事可表。次日又闹了一天,中丞有点倦了。
不等客散,先自退归上房。不多一会,骊珠小姐也回来了,中丞道:“女儿为甚也老早回来?”骊珠道:“不知怎的,今天好像有点神思困倦,所以早点回来。”中丞道:“本来一连闹了几天,也觉得厌烦了。”骊珠道:“正是。头一两天觉着很高兴的。
后来慢慢就厌了,觉得那唱的也不甚好了。”中丞道:“统共听了六天戏,我看只有昨天喜蛛儿唱的《贵妃醉酒》唱的最好。”骊珠道:“正是。
难得他扮起来犹如真美人一般,只怕杨贵妃当日也不过如此,然而那么一个人儿,怎么取个虫儿名字?”中丞道:“我儿爱听他的戏,我明日再传了他进来唱两出。”
父女两个谈谈说说,不觉日落西山,外面男女宾客都散了,一宿晚景休提。且说次日开演之后,龙中丞便叫传喜蛛儿。承差人遍问各戏班,都不知道,想起那天的戏是薇园送的,便找着薇园去问。
薇园道:“喜蛛儿本来是京里的相公,今年才赎了身体,要到南边去搭班子,因为有一门亲戚在济南,所以绕道来探视。我在京里相识他,所以叫他唱一出戏,昨天他已经动身去了。”
承差人只得照这番话去回复中丞,中丞也就罢了,有事话长,无事话短。且说唱过十天戏之后,骊珠小姐便十分厌烦,不肯出去应酬了。
龙中丞以为她生性喜静,也自由她,等到半个月的戏唱完,稍为清静了点,中丞也为劳顿多日,每天见客过后,便到上房歇息,一切公事暂时都委托了几位幕府老夫子。
只见骊珠近来十分清减,茶饭少进,因问道:“你莫非有病?为甚只管不茶不饭起来?”骊珠道:“这几天不过人神倦点罢了,没有什么玻”说时恰值开饭上来,骊珠只用茶泡了一口饭,还吃了一大会,才勉强吃完了,龙中丞道:“你这个样子,还说没病!可不要耽搁坏了。”
饭后,便叫人请医生来。请了个本城医生来,隔着门帘,诊过了脉,开出脉案,说是劳顿停食,照着枳实消痞丸的汤头,加减开了几味药出来,说吃两服就好的。龙中丞见说是劳顿停食,倒好像有点意思。
因为接连听了几天戏,这种娇贵千金,就要说劳顿了,接连吃了几天酒席,就恐怕有停食了,就叫去撮了来吃。吃了两服下去,如泥牛入海一般,绝无消息。龙中丞急了,叫另请一个医生来,说的也和前医一般,开的汤头也是大同小异。
看官!须知抚台衙门一连唱了十多天戏,天天是有酒席的,合济南府的人那个不知?此刻抚台的小姐病了,病情又是困倦无力,不思饮食,岂有不捉住这个用神之理?
近世医生大抵都是如此的,也不能全怪他两个。闲话少提。且说龙中丞看了脉案药方,便道:“前两天先有个医生,开的脉案方子和这个差不多,只怕未必对。”
医生道:“病源虽是一样的看出来,用药各人不同。吃了晚生这个方子,管保就好的。”说罢,又请将前医的方子给他看了。
又批评了前医的几样药。夸说自己的药是如何用意,如何可以得效,然后辞去。这个方子又吃了两服,莫想有丝毫效验,索性闹得睡多坐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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