忽然敬曾的家人走了进来回道:“客栈里来打招呼,说是泰顺轮船今天晚上开天津,请老爷示,就动身不?”敬曾道:“那么你就拾掇起来,招呼他们写大菜间的票子。”那家人答应去了,紫旒道:“原来敬翁这回是进京。但不知何以这等急急?”
敬曾道:“我向来是性急的。这回是去办引见,还有多少打点,所以更要早点进去。”紫旒道:“那么我今夜就在花锦楼处饯行。”敬曾道:“这又何必?”
说话时,紫旒已经要了笔砚,写了条子,叫自己车夫送往花锦楼处知照去了,一会儿吃过了,各人道谢走散。紫旒走到同安里,又当面交代了花锦楼,写了几张请客票发出去,方才走到览胜楼茶馆,寻着了一个姓牛的珍宝掮客(凡代买代卖者,沪谚谓之掮客)。
这个人也不知他原名叫做什么,因为他姓牛,脾气又极爽快粗率,动辄欢喜抱不平,所以人家送他一个浑名,叫“牛性”久而久之,把浑名叫出,他的真名反没人知道了。
当下正和两个同行在那里评金品玉,忽然看见紫旒,便连忙起身招呼道:“啊唷唷!紫翁是难得请过来的啊!请坐,请坐,可是要办戒指送相好?”紫旒也不坐下,便应道:“少胡说。
我来找你,是托你弄一对珠花,明天就要的。”牛性道:“是,是,是,明天拿两对送到公馆里去请拣。”紫旒道。
“这是一个朋友托我的,你千万不要误事。我已经搬到鸿仁里去,不要走错了地方。”牛性笑道:“准定明日十二点钟送到,你伊老爷几时见我误过事来?”
紫旒再嘱托了两句,便走了,这一夜就在花锦楼处吃饯行酒,酒后紫旒亲送贻敬曾到船上,方才作别,不必多赘。
且说礼拜这一夭,牛性果然十二点钟时候,便送了两对珠花来,紫旒拣了一对合眼的问价,牛性道:“这一对是一千五百元,伊老爷真好眼力。”紫旒道:“怎见得便好眼力呢?”
牛性道:“这是人家急用贱卖的。这东西公道价钱,要值到千六七呢,还不是好眼力?”紫旒道:“就留下这一对,你过三天来取回信,可有一层,如果前路看不对,买不成,可不关我事。”牛性道:“岂有此理!难道我的东西要强卖的么。”说着。
又谈了几句天,拿了拣剩的一对珠花自去了。紫旒忽然想起月梅那里,还欠着二百元,不如先去还了,取回那张官照。于是点了二百元票子,带在身边,先到梅春里去。入得门时,谁知月梅不在家,说是到姐妹人家吃喜酒去了,只有月梅的娘,陪着五少大人在那里。
紫旒道:“前日承五少大人宠召,当即遵命到兰芬处,谁知趋谒过迟,虎驾先出。昨日到公馆叩见,又值公出。不期今日在此处相遇,不知有何明谕?”
五少大人想了一想道:“是一件不相干的事,我此刻也忘了,等想起了再谈罢。”紫旒见月梅不在,五少大人又在那里,不便和他娘交涉,只得敷衍了五少大人一会,别了出来。
一双脚不知不觉的走到了花锦楼处,无非是嬉皮笑脸的闹了一阵。花锦楼道:“明日就跑马了,我的马车钱还没有呢!”紫旒道:“跑马有什么好看。不过出去给人家看看罢了。”
花锦楼怒道:“自然我是要出去吊膀子(吊膀子,眉目挑逗之意,津沪一带均有此谚),你前天在张梅卿家,一场和就输了七百五,我此刻要问你借两块马车钱,还不曾开口,先就推三阻四了。”
紫旒道:“奇了!又是那个耳报神报的信?”花锦楼道:“你伊老爷是个阔客,那个不知!一举一动,自然有人看见。”紫旒道:“你只管去看,我代你开销车钱便了。”花锦楼道:“我不要,你只给钱,我自己去。”
紫旒无奈,取出那卷票子,点了五十元给他。花锦楼瞥见粗粗的一卷钞票,便撒娇撒痴的不依,一定要了一百元才罢。紫旒又惦记着那对珠花,便走了出来,坐了车子回去。下了车子。
恰好碰见陈雨堂从里面出来,一见了紫旒,便道:“好,好,好,你回来了,我正要找你有要紧事呢!”紫旒道:“又是什么事,这等慌张?”雨堂道:“不,不,不,是一椿正经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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